书评：世界昏聩无道，而我置身其中——美国警界的“厄普代克”
约瑟夫·温鲍身上已经有过太多的光辉，他的小说不仅本本冲上纽约时报畅销书单，小说改编成影视作品也纷纷获奖。由于他的作品改变了文学及屏幕上的警察形象，还被收入了《文学传记词典》。2004年，获得“推理小说大师”奖，就跟“好莱坞”老牌影星获得“奥斯卡终身成就奖”一样，约瑟夫·温鲍也从洛杉矶警局普通警探变为美国收入最高的畅销书作家之一，为美国梦又添一笔。
零度推理的犯罪大师
不过，要准确定位温鲍有点难。他虽然获得“推理小说大师奖”，不过，温鲍的小说并不符合一般读者对推理小说的期待。他不像约翰·迪克森·卡尔，埃勒里·奎因或范达因等人设计出华丽的谜题，没有“不可能的犯罪”，更没有什么“密室杀人”来挑战读者的智力。
与其说是推理小说，不如说是犯罪小说，或者是社会职场小说。与推理小说唯一重合的地方是温鲍的主人公们都是警察。而破案是警察工作的一部分。仅此而已。
实际上，温鲍最好的两部小说《新百夫长》和《唱诗班男孩》都没有一个所谓的“中心情节”。没一个统摄全书的大案，也没有让推理迷振奋精神的迷案。在温鲍的小说里你看不到如《黑色大丽花》那般所有警力都投入到一个特大谋杀案中，最后由一个小警察独立破案，找到真凶的套路。
这也是我初看温鲍时觉得困惑的地方。
惊悚的凶杀案哪？
残损的尸块呢？
接二连三的谋杀呢？
最不可能的疑犯呢?
只有当你不用推理小说的标准来衡量他，改换视角，正如他改变了小说中警察形象那样，才能看出他的好来。
警察生活实录
温鲍的警察每天要面对许许多多的琐事，写不完的笔录，案件记录，填不完的表格，可处理的大多是写无聊的案件：街头小流氓斗殴，流莺撒泼；巡逻时，看着前辈白吃白喝，甚至敲诈小业主，与欢场女子打情骂俏，回到局里，又是内部的派系斗争，耳朵里吹到一些风，似乎自己威风凛凛的局长背后不干净，权钱交易，随后又看到法律屈服于金钱，律师伶牙俐齿下节节败退，绝对有罪的犯人堂而皇之地当庭释放。看多了社会的阴暗面，耳熏目染之下，自己也染上了恶习。
他笔下的警察虽然没有“英雄”，可他却有本事让这些“不可爱的人”的故事显得有趣，哪怕涉及到社会最阴暗丑陋的现象，哪怕触痛到人性中最见不得光的黑暗角落，温鲍的书依然带着几分美国式的黑色幽默。有评论家说他的书是以 尖锐，讽刺的词句和冯内古特在《第五号屠宰场》里的黑色幽默以及人道主义所铸成的杰作。
对于大多数温鲍的读者来说，他的书是他们了解现实生活中真实的警察的重要渠道。一位读者在Amazon网站上的最新版的《新百夫长》的读者评论里这样写道：“任何对警察生活感兴趣的人，我觉得都该看看这本书。我打算把这本书送给我即将从警校毕业的兄弟。我相信，这本书里现实生活会让他大开眼界的。”
另一个《纽约时报》的专栏作家Pace说：“他的写作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很少有专业人士告诉大众警察真正的生活是怎样的。” 《纽约时报》评论家Greenway也承认：“对于任何想了解毫无掩饰的人性的读者来说，约瑟夫·温鲍的叙述所揭露的现实绝对值得一读。”
温鲍的长处是在于贴近现实。他警察办案的过程写得真实可信，同时也不回避现实，充分描写了美国社会畸形扭曲的一面，对警察自身的缺点，承受的多重压力以及和警界的黑暗也毫不掩饰，甚至还涉及警察的堕落，进而超出了通俗小说的模式，达到以现实主义的手法抨击美国社会的严肃文学的效用。
温鲍对于那些指责他的警察形象灰暗的人反击道：“说我的警察粗鲁无礼，种族主义，谎话连篇，乱搞男女关系。不错，可说到底他们就是这样的人。那些家伙到底还想看到些什么？”
话虽如此，温鲍的小说却不是完全的黑暗，或以暴露黑幕为乐。尽管温鲍的社会昏聩无道，罪恶横行，小人物们苟安度日，而温鲍最终还是给人一丝希望。有时是来自于举止粗俗的老巡警摩根的苦苦坚持，即便要作伪证，即使自己会被揭发，也不能放过罪犯。有时来自于唱诗班男孩们的反击，最后关头保护了一直讨厌他们的市民的生命安全，有时是来自好莱坞警察局的两个菜鸟痛定思痛之后的鲁莽行动。
温鲍的书自上世纪70年代问世后，近四十年代时间里不断再版。对此，温鲍的文学经济人觉得非常自然。既然社会还是同样的社会，警察也还是同样的警察，温鲍的书自然可以继续卖下去。
"警察程序小说"的改造者：约瑟夫．温鲍（Joseph Wambaugh）: 在两百多年前，曾经有位法国保安局（Surete）局长维多克（Eugene Francois Vidocq）发表了自传《回忆录》（Memoires），道出了他打击犯罪的真实历程。然而由于维多克本是罪犯，再加上回忆录中的日期和细节自相矛盾，使得后人不禁怀疑其故事的真实性。两百年后的今天，一位美国警察以玩票性质写出自己警员生涯的所见所闻，不料却重新定义了警察小说的形式、引导后辈创作者走向全新的写实风格，甚至将警察小说这种次类型提升至带有冷硬派特质的严肃文学。此人的名字就叫做约瑟夫．温鲍（Joseph Wambaugh）。
掌声不断的第二事业: 一九三七年，身为警察之子的温鲍出生于匹兹堡东部，十七岁加入海军，十八岁就步入礼堂结束单身生活。他在洽菲学院取得大专毕业证书后就进入洛杉矶警队，接着从巡逻警察一路升到警探，期间还在洛杉矶卡尔州立大学拿到硕士文凭。他的早婚、在海军服役的经验，以及虔诚的天主教信仰，通通奠定他身为一名警察的信念。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想「从事第二职业」，要把周遭同事和自己的警员生活写成小说，偏偏一九七一年其处女作《新任百夫长》（The New Centurions）甫问世就立刻赢得一致好评，而且接二连三推出的新作更是掌声不断，从此他的生活就起了很大的变化。
建立警察程序小说的写实风格: 从玩票性质变成叫好叫座的作家，最大的压力其实是来自于警界：温鲍的上司无法接受他的写实风格。在以往的警察小说中，作者对犯罪现场的细节描述往往失真，而且用「粉饰太平」的手法把警察角色塑造得英勇过人；自从温鲍介入这块类型文学后，残酷大街上的生死存亡变得再真实不过了，由于他熟悉警察的沟通口语、了解警察的思考脉络，甚至对警察如何开始动手扁人的沉沦过程一清二楚，所以笔触所及皆符合「真」字诀，进而建立了「警察程序『真实』小说」的新纪元。但是在现实生活中，他的上司排挤他，书迷和媒体一再跑到警局打扰他，最后终于逼得他去职离开警界。
荣获二○○四年刚出炉的"推理大师赏": 温鲍小说写得好，非小说类的写实文学作品也相当擅长，他在一九七四年发表的《洋葱田》（The Onion Field）描述了两名警察和两名抢匪悲剧性的宿命相遇，结果一出版就空前轰动，而且还一举拿下该年度爱伦坡非小说类的特别奖。温鲍的另一项成就是在电视圈：他一手创作并担任顾问的电视影集《警察故事》（Police Story）在NBC频道播出，完全推翻过往宇宙无敌超级警探的人物塑造，让警察这个角色还原为有家庭问题、有性格缺陷的凡人。后继影集如《法网游龙》（Law and Order）、《霹雳警探》（NYPD）均是以此基调来铺陈警员办案生涯。温鲍至今共拿过三次爱伦坡奖，第二次是一九八一年以《黑色大理石》（The Black Marble）赢得年度最佳电影奖，第三次则是今年二○○四年荣获「推理大师赏」，以他在「警察程序小说」方面的开创性成就，这个刚出炉的奖项的确实至名归。温鲍目前和妻子定居于加州高尔夫胜地幻象山庄（Rancho Mir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