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物质文明高度发达、军事实力超强的石头星球,征服了宇宙中几乎所有的星球,唯独征服不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月亮般大小的海洋之星。海洋之星是一个全部由赤身裸体、手脚带蹼、单性生育的女人同性世界,她们拥有高度发达的生命技术和精湛的纺丝技术,保持着最为古老的传统,住在漂浮于海面的丛浮基上。一天,星际飞船送来了一位男非客,他来自石头之星,他天天在海洋上与她们厮守相伴,并结下深情厚谊,与泽洋女迸发爱情之花。石头之星崇尚暴力和专制统治,出兵征伐海洋之星,海洋之星坚守不抵抗的和平原则,最后让石头之星的讨伐大军彻底失败,海洋之星也遭受到几乎毁灭性的损失。
媒体评价:
《入海之门》不仅仅是一部富有想象力、情节生动的科幻小说,在故事的叙述中我们还看到了一个文化的哲学框架:一个充满和平与平等共享的文化。丝隆采乌斯基塑造了鲜活的泽洋之星众生形象,从开始直到看完之后很久,读者都会一直沉浸在泽洋之星文化的温暖之中。该小说不愧为最近几年中最为优秀的科幻作品。
——《青年拥护者之声期刊》)
丝隆采乌斯基创造了一个全部由女性构成、完全没有暴力的文化,这种文化超越女权主义得到了对人性的新解。强烈推荐该小说。
——《图书馆杂志》
一个共有的社会完全成为了现实,而且完全令人信服。《入海之门》是科幻书籍俱乐部的首选,正因为如此,加入这个俱乐部变得非常值得。
——《丹佛邮报》
该小说实属年度最佳科幻作品。
——《田纳西人星期天报》
这部小说是以创建世界为主题的作品,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书中描述了各种各样的人物,其中提出的假设最后也很自然地得出了结论,同时结论也成为该书的主题。
——《每日新闻》
作者用她的生物学专业知识创造了一个拥有极其复杂的生态系统、逼真的海洋世界。故事情节复杂、丰富多彩,具有思想性,塑造的人物也具有很强的真实感。买来读读,你一定会喜欢这部小说的。
——Analog
《入海之门》一书让人们认识了琼•丝隆采乌斯基这位颇具影响力的科幻作家。这是一部前所未有的有关女权主义以及关于如何创建世界的硬科幻作品。小说描绘了未来世界中一颗被称为泽洋的遥远星球上一个完全由女性组成的国家:她们共享着所居住的星球,都是和平主义者,有着高度发达的生物科学技术,只能通过单性繁殖(因为没有男性)。当相邻星球上的居民决定对泽洋上的海洋进行开发,并派遣军队时,冲突便由此。爆发了。
作者在第一章中没有直接叙述冲突,但是当冲突成为小说的核心时,读者不仅清楚了;中突双方的情况,也迫切地想知道最后的结果。故事讲述了冲突的双方对人性的定义与自身的文化紧密相联,而双方正直的人也都做出了大量努力来跨越这种局限。
——《纽约时报》书评
这本如诗歌般、充满梦幻的书里,作者创建了一个外星球、一个生态系统、一种文化等诸多内容,与《沙丘》或是勒奎恩的作品中反应的精神相类似。创建一个世界是非常艰难的事情,尤其是在正确使用科技方面。作者丝隆采乌斯基却在这本价格低廉的书中克服困难完成了这个壮举,也为读者带来了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也许勒奎恩能跟该书作者有一比。
——《旧金山观察家报》
《入海之门》目录
科学家和他们的科幻小说——“世界著名科学家科幻小说系列”代序
第一章 上岸
第二章 进入泽洋之门
第三章 海龙卷吞噬泽洋
第四章 岩石之星
第五章 红彤彤的夜晚
第六章 最后一道大门
词汇表
Ⅰ 主要人物总谱(大致依出场顺序排列)
Ⅱ 各行星各族群常用词汇表
威力顿(Valeden)行星专用词汇表
泽洋(Shora)女族专用词汇表
译识——“科幻”还是“X幻”?
少年之梦——主编后记
试读章节:
第一章 上岸
1
摩闻,摸索着越过了船体的横杆,可是她的一只手已经冻得僵直,触碰到一根立柱,那是年久失修的防波堤的一根支柱。其实这里已经是春天,清晨的微风平静舒缓地吹过金绿石港的海湾,海面同样的平静和舒缓,只有微微的涟漪,没有任何一点起伏的浪涌,没有任何一点波涛。一片宁静的海岸。摩闻回首向天空仰望了一眼,那里有她出生和成长的星球,那个星球根本没有海岸和土地,只是一片汪洋,只有死者无声而安静地慢慢沉下去,能够接触到星球坚硬的岩石底板。
她振作了一下,伸直了腰板和脊梁。她必须不顾一切地拼命挣扎,如果她自己稍微有一点畏缩或犹豫,那么,亲爱的阿霞,必然会放弃努力,干脆拖着她一起,离开这个像烧焦了一样干旱的星球,返回自己的老家。阿霞伸出了长长的手臂,猛然拉紧了船体的缆绳,触碰到摩闻的臂肘,阿霞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鼻子。这艘住屋船是作为她们两个的生活居室,伴随着这两个协尔人,也就是泽洋人,一起到达海岸边,这个无尽的干燥地壳边缘。从太空下降,着陆过程中,曾遇到一个难以理解莫名其妙的所在,尖锐刺耳的声响,令人窒息的气味。幸亏阿霞,才及时地逃脱了,转移到海上。不过,这个海也太奇怪了,它的岩石底板,怎么竟然能够突出到海面以外,那么坚硬,就像是结实的蜗壳。
在这个威力顿星球上,大多数的人群都生活在“岸上”,摩闻提醒自己,如果威力顿人的确是人的话,居然能生活在这种干燥的土地上。这里是金绿石港,她以为,或许,她发现了这是一个范围很小而且安静的地方,在这样的地方,像她们这样的人群或许能够生存下去。
所以,摩闻不仅搭上了一只手,把一只脚也攀上了防波堤。当阿霞把纺车、手工织布机,还有一大堆五颜六色的海丝原料拖曳上堤岸时,松动零散的防波堤支架和踏板,摇动着叽叽嘎嘎地响个不停,好像在提醒:留神、留神,当心、当心。她们两个,她和她的共享爱者,从自己遥远的家乡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纺丝织布,而是肩负着重托。然而有了这套装备,可以借以消磨时间,不至于白白地浪费时光,等待着任务的最后完成。
这两个女人是陌生的外来者。起初,在这个睡梦初醒的市镇广场,没有任何人理会她们,也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们两个。皮肤黝黑的渔夫,把他们捕捞到的新鲜海货倾倒到市场上,围着色彩鲜艳亮丽围巾的小贩们,有的在他们的摊位上,码放着洋葱头和洋芋,有的精气神十足地摇晃着挂在脖子上玻璃制品的项链,激烈地争抢着占据广场里最抢手的地盘。这中间的确有人留意到出现了两个陌生人,不免对她们投以惊异的眼光。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提醒这两个人,不要待在那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底下,紧靠着用花岗石砌成的店铺门前空地上的那棵大树是属于火器商行的。
大树的阴影逐渐缩短,渐渐靠近低矮的房屋,这里就是市场的边缘,村民们逐渐增多,三三五五,进进出出,选购菜蔬与果品,打听着来自磁黄铁城邦最近的消息。那座财富暴发突然兴起的省内首府,正受到最高护卫官的包围和攻击。护卫队士兵与农民们、商人们混杂在一起,都拥挤在火器商行的门前;他们聚集到这里是为了填充火器,填充一种叫做火晶石的颗粒,这是一种白色的能量极大的菱形单晶,这种单晶比任何一种金刚钻都更为贵重。当这些顾客们陆陆续续走过这棵大树的时候,都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多看几眼这两个坐在大树下的、与众不同的怪人。有人私下嘁嘁喳喳地议论,都说,用不了多长时间,火器商行的老板肯定会把这两个家伙轰走、赶跑。
这两个陌生人好像对外界的一切丝毫也没有察觉,甚至好像不闻不问,专注地摇动着她们的纺车和纺锤,当那些闪光的丝线缠绕得满满的时候,交织的丝缕错错综综地发出响声。她俩都穿着贵重的海丝织品做成的长袍,然而剪裁得极其拙劣,就像是乞丐拣来了贵妇人弃置的华贵服装,撕破了,披在身上。更为奇怪的是,她们的肌肤透露出一种深深的紫水晶的颜色,从毫发不生的光秃秃的头顶一直到没有指甲的手指末端,都是这样的紫色;当她们偶尔举起手臂的时候,手指异常地长,手指之间有扇形的蹼相互连接,迎着阳光,可以显示出这些蹼,竟然是半透明的。
在威力顿星球上,从来没有听说过,曾经有过这样的生物;在磁黄铁城邦也没有听说过;在其它省份也没有听说过。其它省份的暴乱与骚动,为招募护卫警军提供了充足的人力资源保障。那么,它们是不是来自某个遥远的恒星系统?来自护卫官统治之下的上百个恒星系统的其中之一?可是,即使以光速航行,这样的旅程,至少也需要历经几年的时间。自从几个世纪以前,那个古老的帝国崩溃以来,还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曾经有什么人能够达到和掌握那么优良的技术。
离开这棵枝叶繁茂的大树,不远之处,一个依靠打工生活的农民,名叫觅辣厮,一面用破帽子拍打掉裤子上的尘土,一面把身子斜靠在一个蔬菜货架上,对着站在摊位后面的货主,炫耀自己的高见。守摊货主是一个灰头土脸干瘪枯瘦的妇女,名叫阿恩。“她们是虹彩城人,一准儿就是,没错儿。”虹彩城是最高护卫官的老家,据说,那里的火晶石散落在街道上,满地都是,月球贸易商人穿戴了那么厚实的腰带、佩件和头饰,密密麻麻的都是宝石,欣喜若狂,难以控制,甚至晕倒在通天大道上。“你看,她们乘坐的就是一艘虹彩城月球商人的商船。”觅辣厮兴致勃勃地发挥自己的想象。“我跟你说,阿恩,她们准是那些名门大户、贵族官宦家的奴仆,专门干剪裁缝纫的活计,不然的话,哪来那么多高贵上好的衣料和存货。你说,你看见过吗?”
阿恩摇着头显示出厌恶的样子。“从我瞎掉了我那只宝贵的眼睛,瞅着什么都腻味,都烦得慌。”阿恩的右眼深深地凹陷进去,空荡荡的毫无视力,这都怨她爱看热闹,两个虹彩城的警军喝醉酒,打起架来,活该她倒霉,非要伸头探脑地去看,那个热闹是那么好看吗!嗖的一下,一记火鞭抽过来,正巧打在她的右眼上。现在,来了一位顾客,石晶尖,石材工匠的儿子。她数着这些零钱,细眯着剩下的另一只眼睛,一面盯着钱,一面嘴里嘟囔:“护卫官控制着那么多的星球,统治着那么多的城,你再也找不到哪个城比虹彩城更坏了。”
石晶尖听了,暗自好笑,因为阿恩从来也没有离开过金绿石港,更不可能离开威力顿行星,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其它星球的情况。他突然嗅出气氛不对,似乎感觉到要出点什么事,迅速把那些零钱紧紧地抓到手上。一个军官,身穿虹彩城制服,闪着蓝色和金色,刚刚经过,朝着火器商店的方向走过去。石晶尖松了一口气,这个军官丝毫也没有注意到他;那身制服笔挺,像刀切出来似的,照直朝前走去,绝对没有左顾右盼的意思。他的军装背影棱角分明,双肩垫起来,高高上翘,到最高处,拔成了一个尖,再配上红宝石装饰的身份标志——石标,颗颗粒粒、熠熠生辉、夺目闪光。
石晶尖心不在焉地随手往袋子里塞了一些洋芋,递给阿恩过秤,称称有多重。他的鼻子弯弯的像个勾,可是弯得恰到好处,形成迷人的弧线,透着诱人的魅力,眼睛是蓝绿色晶莹透彻,像孔雀石的颜色,略显破旧的短衫敞开着,裸露出黑色的胸膛,可惜,胸膛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体面职业或体面身份的标志——石标,那串带有标志性的项链和装饰。他开始合计着,想参加地方军团,远离当前这个像是沉睡般寂寞的小镇,去追寻自己的好运,去追寻自己想象的美好未来。
大树下面有两个陌生人,她们的一举一动,由不得充满好奇心的年轻人不去探查。他远远地、悄悄地看着她们,像坠入梦幻一般,那一缕一缕色彩斑斓的丝线,由粗拈细,续添到纺车轮子上,通过她那长长的手指,呀!一根根手指之间,竟然还连着半透明的蹼。“海洋里的,”他轻微地惊叹了一声,“她们是从海洋过来的。”
觅辣厮,拿眼瞪着这个小伙子。“你以为我耳朵里面塞了棉花套了?什么海洋过来的,是从海底下面爬上来的,知道吗!你说,这镇长可怎么向她们收税呢?”
“什么海底,你知道什么!”石晶尖极力反驳他,逗得阿恩大笑,挂在她脖子上的那串玻璃装饰品,那是她的职业标志——石标,也跟着摆动起来,闪着微光。“我说的是别的海洋,别的星球上的海洋。那个海洋之星、海洋卫星。”
阿恩不再前仰后合了,也不笑了。只顾自己整理摊位上的蔬菜果品,侍弄和整理着一串串熟透的葡萄,明亮得像紫水晶一般,或者就像那两个陌生人赤裸裸的前臂,闪着紫色的光。“泽洋,那个海洋卫星。那些贸易商们,就是从人家那里收购到最好的药品。”
泽洋,夜空中的蓝宝石,那是一个纯粹的海洋世界,只有海洋,没有海岸,没有陆地。那个放射着晶莹蓝光的星海。
觅辣厮好像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往前跨了几步,僵硬的裤子窸窸瑟瑟地响,冲着石晶尖的脸,挥动着手指,点画着说:“我想,那些商人们肯定知道,那些海洋月球上的生灵,准是长着鳃,满身都是鳞片!她们有没有鱼尾巴呢?鱼尾巴长在哪儿?”
“我还听说,”石晶尖凑趣地说,“它们是从娃鱼遗传下来的,它们用海草编织出魔法和幻术。”
“你瞎编什么,我说的都是千真万确。”
石晶尖耐不住性子,突然伸出一拳,觅辣厮挥手挡开了,顺势把他推出去,他踉踉跄跄地跌倒在摊位上。一筐洋葱头,撒了满地;阿恩叫喊着、咒骂着,手脚不停地把散落的洋葱头收拾到围裙里。石晶尖慌里慌张地抓起了他买的那袋洋芋,赶紧溜走。
他在五色斑驳的摊位和货架之间穿来穿去,顾客和商贩之间叫喊着,讨价还价,还有孩子们跑来跑去,玩捉迷藏,本来是学龄的儿童,进不起学校,只能在这里消磨时光。还有一位身穿长袍的精灵召唤者,挂着一串闪烁的星光石,那也是职业的标志,那是他接受前辈精灵召唤者给予的恩赐。石晶尖看到了这串项链,突然感到内心怅惘和难过。除非他自己能获得一件代表良好职业的标志——石标,要不然,只能听人差遣,东跑西颠地维持点生计,再不就是在石材加工作坊,一天到晚地锯那些石板。他思绪乱飞,信步慢走,停在一只笼子前面,里面装着几只银白色毛茸茸的猴子。嗯,深深嗅了一下,哪里飘过来的一股香味?是不是这些猴子也能做成美味佳肴?我还从来没有品尝过,那是什么滋味。饥饿引发了食欲,食欲引发了幻觉。怎么,还有点海产品的新鲜味,不是幻觉,是直觉,那边,泰鲍特的鱼摊上,盆盆罐罐里,浮流带淌地堆着厚厚的粉红色新鲜鱼片,还有紧闭双壳的海蛤和蚶子。
“过来,小伙子,这边看看。”泰鲍特热情地招呼他过去,脖子抻得老长,像是刚刚褪了毛的公鸡。“大眼鳗鱼,现宰的鲜鱼片,今天市场价是三块硬币,卖给你,两块五。”
石晶尖咽了口唾液,舌头舔了舔上牙膛,在裤兜里暗暗掂了掂那几枚硬币,说了句“等哪天的,等哪天的,有交情就有生意”。就这几块钱,这是一整天的花销。石材作坊恨不得把所有星球上的生意都给揽过来,可是像金绿石港这样的小镇,能有几家名门大户的有钱主顾?普普通通的顾客,谁买得起比雪花磨蚀玻璃更贵的产品呢?石家石材作坊的生意都往好处说,有忙有闲,维持着,过得去。这还幸亏有石晶尖的母亲,亲自把住账本,一笔一笔生意都精打细算。
“等哪天的,哪天?”鱼贩子重复着他的话,“还等,等得起吗?等臭了?你看,案板上的,多新鲜!”泰鲍特用疙里疙瘩的手往砧板上一指,顺着泰鲍特手指的方向,一条鲜活健美优良的鱼摆在那里,旁边就是寒光凛凛、锋利无比的宰鱼刀。这条鱼还活着,似乎还有满腹的鱼子,活蹦乱跳,鳞光闪闪。“就算交个朋友,这条大鱼归你了。”
石晶尖眼睛睁得大大的。这么大,全家一个礼拜也吃不完。
泰鲍特隔着案板,一下子探过身来,脖子上的石标前后摇摆着。“瞅见那两个外国人了吗?就在火器商行的大树下面。你小伙子,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劝劝她们,尽早收拾收拾,赶紧离开,挪到别处去,再晚可就来不及了。真要是惹出点麻烦,对谁都不好。”
石晶尖心想,怪不得这么大方,可是,他管这些事干什么?准是又欠了人家火器商行的债,再不就是得了火器商行的什么好处。石晶尖看了看这条大鱼,透过牙缝吸了一口气,说了一声:“就这么定了。”
他走向大树,大树枝叶繁茂、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就像挂满了无数的渔网。慢慢接近那两个外来的月球妇女。如何向她们开口呢?说什么呢?她们的衣着很普通,可是衣料,是用精美的海丝编织而成的,慢慢地越看越清楚了。她们没有佩戴任何石标,也没有任何的串珠,不像这里的村妇们,满身到处都是廉价的装饰品。她们看上去很高贵。据说,虽然虹彩城到处都是使用机器制作产品、提供服务,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火晶石,可是,虹彩城的高贵妇女都是用纺纱和编织消磨日常的时光。
可是,在威力顿有什么吸引着她们?她们到这里来做什么?他疑惑不解地用手摸索着自己的脖颈,太阳在头顶上高高照着,温暖,甚至燥热。
一个月球妇女专心致志地摇动纺轮,她的脚有节奏有规律地踏着脚踏板。脚趾之间的皮肤呈现深紫色,带着皱纹,脚趾特别长,足有石晶尖自己脚趾的两倍长。他甚至有点自惭形秽,不禁打了一个激灵。
另一个妇女盘腿坐在一个泛着虹彩的蓝色垫子上,这时,抬起头来向他看了一眼,一面手里仍然不停地梳理两个梳线板之间的蓝色海丝线缕。一股浓烈的香味飘过来,稀奇古怪,好像价格很昂贵的香水味道。石晶尖有点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向坐在垫子上的妇女微笑了一下。是不是称呼她“夫人”呢?他决定这样称呼她,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惹得人家一笑而已。
“尊敬的夫人,我有一件紧急的事,必须通知您。可是,为了称呼起来得体,我是不是可以先请问一下,您的石标?属于哪一个等级?哪一个范围?哪一个行业?”至少,她应该有一个石标,起码,需要用它装饰在她自己住宅的外墙上。
垫子上的妇女神情专注地观察着他,一言一字、一举一动,丝毫也不放过。光秃秃的头顶,显得她那椭圆形的脸特别长,耳朵特别小,紧紧地向后贴在头部的两侧。宽阔扁平的嘴唇,显示出一种傲视一切的高贵形象。“什么是‘石标’?”
尽管音调节奏奇怪,可是咬字吐词特别清楚。看起来,这个问题,问得显然不着边际。他的脸开始发热,自己的猜测完全错了。“对不起,我自己只是一个石材工匠的儿子,您可以想象到,在这样一个小镇上,石材工匠只能依靠乡亲们赏口饭吃,我只是受老爹的雇佣,维持生活。可是人家火器商行的老板不一样,人家财大气粗,您二位,安置在他家生长最好最茂密的大树之下,如果不想办法搬迁到别处,时间长了……”
她放下了手中的梳线板,拿起了一个小瓶子,倒出点东西,抹到了自己的手臂上和脖子上。“安置在大树下,当然是了。什么是‘石材工匠’?”
这时候,几个村民在不远处溜达来溜达去,不时地停下来,尖着耳朵,听着大树下的对话。石晶尖完全陷入了茫然不知所措的境地,当另一个月球妇女停下手中的纺线轮,站起来,拖着连蹼的脚,轻轻地向他走来的时候,石晶尖几乎要逃离这个尴尬的现场。她停下来,没有往前走,轻轻地把手放到坐着的妇女肩膀上。她的耳朵也是流线型的,也是薄薄的扁平嘴唇,可是,脸是圆圆的,比较娇嫩,只是颧骨突出,像是精雕细刻的宝石。鼻子从上到下笔直,高高翘起,下巴颏娇小而平展,在她的颈项上,有一块起伏不平皱褶苍白的伤疤。
她说:“我叫摩闻,专属名,急不可耐者。我的共享爱者,叫阿霞,专属名,无顾虑者。”她抚摸着阿霞的肩膀,继续说,“我们不佩戴什么石头,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只是共享学习。”
“您好,我是石晶尖,石材工匠石天青的儿子。”这时候,他才明白,摩闻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要想干工作,你们必须有一个石标呀!”他大声地说着,“要是没有什么标志,就像出门不穿什么衣服一样。”
“要是这么说,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出门不穿衣服?”
“(口欧),不!不!不!”他想起了从月球商人那里听来的故事,心想,千万可别说走了嘴,让那些不中听的话不留神冒出来。“‘共享学习’……那么,你们一定是教师了?”
“教师,是的,”名叫阿霞的回答说,“我们必须学习很多事情。”
摩闻说:“我们称呼自己为‘协尔人’,就是‘共享者’或者‘分享者’的意思。”
石晶尖忽然想到一句谚语:傻子才会与陌生人分享黄金。他匆匆忙忙地继续说: “对于金绿石港,要想学、可以学的东西太多了。不过,请相信我,眼下,马上要办的第一件事,离开火器商店。搬到广场里任何别的地方,都比这儿强得多。”
这两个协尔人,用外国话交谈了几句。虽然一个字也没跟石晶尖说,但是,可以看出,阿霞的表情有了变化。“哪儿也没有合适的地方,”阿霞说,“你们这地方到处都是那么干燥,太干燥了。”
“我们的皮肤干得都快要裂开了,”摩闻解释说,“大树底下还有点阴凉。别处还有这样的大树吗?”
突然,看热闹的人群,呼啦一下子,全都跑散了。从火器商店镶嵌华丽的宽大台阶上,快步地走下两个警军,迅速地步入广场。
石晶尖想起了他的购物袋还放在泰鲍特的摊位上,可是,已经太晚了。他蹭地一下子蹿了出去,在购物的人群中钻来钻去,最后上气不接下气地,躲在阿恩摊位的后面。
“你作死啊,是不是也想瞎掉一只眼睛?”卖蔬菜的女贩子,压低嗓门不停地骂他,“麻烦没完没了地追着你,就像飞蛾扑火似的。”
警军肉尔得明明知道,他一来,大多数的村民都跑散了。这是上上之策,没有一个看热闹的人,会傻不愣怔地站在那里,自找倒霉。肉尔得向他的副手点头示意。“先抓那些欠账户。”他俩一前一后走向了鱼摊儿,泰鲍特拱着背、缩着脖子坐在砧板后面。
“我再警告你一次,泰鲍特,你的税款已经超期了。”警军说话一本正经,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一身不徇私情的架势。
“警军老爷,能不能再宽限几天,”小贩赶紧央告,“最多再有一个礼拜,等到这拨儿鳗鱼群上来……”
“你欠菱锰矿主三个月的水晶石加征税。今天全部缴齐,否则,立即停止营业。”肉尔得俯身跨过摊位。
“老爷,您可不能拿这些鱼呀,看在大教长的份儿上!”泰鲍特绝望地跳着脚、蹦着高、摆弄着宰鱼刀。
刷!一道蓝色的印痕,打落了鱼刀,切断了大鱼,深深地切入砧板。晕头胀脑的泰鲍特,如梦初醒,痛苦地捂住烧焦的手指。
当肉尔得把他的火鞭重新挂到腰带上的时候,闻到鱼肉和木头烧焦的糊味,皱皱鼻子。“说你傻瓜愚昧,你还不服,你这个泰鲍特。”他一把揪住鱼贩子的石标,这细细的链条一下子就断了。“这个,先押在我这儿,多时缴齐了欠款,就还给你。”
“缴齐了?”泰鲍特自言自语念念叨叨,“没有什么可卖的,拿什么缴齐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想办法。”他们总是这么说。肉尔得会同副手转到下一个目标:私占火器商行老板(也就是菱锰矿主)家大树下的地盘,究竟是怎么回事?火器商行的老板讨厌那些闲杂人员、不务正业的,在他的店门前晃来晃去。
其实,肉尔得以前也见到过一些奇装异服洋里洋气怪模怪样的顾客,经过菱锰矿主家的门前,来来往往,可是现在,他一见到这两个陌生人,紫色皮肤扇形的手,马上感到厌恶。“你们听着,”他喊道,“你们妨碍了菱锰矿老爷家出入的通道,是护卫官指派和任命火器商行到金绿石港的。”再多的话,他也不想说了,这是来自虹彩城的上级命令,因为所有的火晶石都是这里专卖,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其他再有人干这个行业,那就属于非法经营。“叫什么名字?把许可证拿出来,赶紧收拾收拾,搬到别处去;这次原谅你们,给你记上一次警告。”
纺轮前的怪物举起了一只手:像蜘蛛脚似的手指尖,奇怪地弹动着。另一个怪物站起身来,拖着脚步走过来,站在她的身后。“摩闻,急不可耐者,”纺丝的人回应说,“她叫阿霞,无顾虑者。”
“你们什么意思?”反正,她们是毫无顾虑的。如果想恳求他们对两个妇女客气一些,他们还指不定又使出什么花招呢。为什么不干脆把事情问清楚呢?
“我们是协尔人,从泽洋来的。”
肉尔得眉毛一拧。“泽洋?你是说,那个蓝色的月球?”
顺着眼角漏出的余光,他看到自己的副手一耸肩膀。“又来了,老是说,这是头一次。”
泽洋,海洋之星,海洋卫星。肉尔得想起来了。月球贸易商们带着他们运来的草药和海丝,天花乱坠、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形象长得像女人一样的动物,她们生活在无边无际的海洋上,从来也没有见过她们那里有男人,她们依靠海虫或海藻生活,她们可以潜水,深入到阳光照不到的海底,依然头脑清醒,游泳自如。对那些商人讲述的东西,肉尔得从来就是半信半疑。现在,那些神话般的故事,其中有那么一些,就在他眼前变得真真切切。他笔挺地一站。“那么说,你们是协尔人。你们的石标呢?拿出来看看。”她的脖子上,根本没有挂着表明纺织行业的云母片。
……